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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回云宫后,此间常年驻守的唯有三人,枕梦秋这个不敢在外头乱跑的战五渣医修自然要留在这里,禹微生本体在这儿,但神识散布于世间各地的傀儡之上,这三人不带他也罢。剩下的最后一人则是祝师凌琅,也是绪以灼最少见到的一位,半年里只见过寥寥几面。
凌祝不可视,不可言,居于通天阁顶日以继夜地测算天机。绪以灼没有同她交流过,但她有预料,在帝襄的部下之中,唯有自小跟随帝襄左右的她知道帝襄究竟在做什么。
现在还不是明言的时候。
离去前,绪以灼回望了一眼仿与明月星河相连的通天阁,方掉头乘舟离开。
*
苦寻云宫的修士们,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云宫仍在云雾城的。
紫微垣确实可以装走整座云宫,但那是于最初的云宫而言,自从重极塔坍塌,修真界不得不将万千妖魔转移到有帝襄坐镇的云宫,在云宫之下又起离狱后,紫微垣的用处便不如以往。
总不能把云宫本体带走,把没了云宫这把锁的离狱扔在原地吧?
在紫微垣重新炼制到可以一并带走离狱前,云宫还要停留在云雾城很长一段时间。只不过不像以往能让人走空子进去,如今的云宫除了获得许可的人,不可进出,不可看见,也不可测算。
出了云宫范畴,一座八角亭移入眼中。亭中木匾题有“莲海无涯”四字,亭下莲灯无边无际,蜿蜒去云雾深处。
檐下魂铃无声摇晃,绪以灼抱着老李的剑,已经设定好路线的小舟将她带往云海的边界。
出了云海便登飞舟,绪以灼先去了甘棠城。
第三次了,站在甘棠城门前,绪以灼不由想到。第一次来时情窦初开,懵懵懂懂不解其中情意,第二次来时寻红绸,思往事,蓦见心上人,树下定终身。
如今是第三次,情起情深,最后到了情绝之时。
绪以灼压了压兜帽,背着重剑入城。
明晃晃带着兵器进城总是要被盘查的,但绪以灼也没办法,老李的剑里应该是融入了鲲鹏鳞一类的材料,装不进任何空间法器里去,系统包裹也不行。
绪以灼如今境界显示的还是化神前期,但她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约摸在金丹。城门守卫发觉她是化神修士时还想通报城主宴请绪以灼,本就心虚的她以很快就走不要惊动他人的理由拒绝了。
也不算借口,绪以灼确实只打算去一趟姻缘庙。
她沿着城中央大道径直走到姻缘树下,地上一层薄薄积雪,一脚下去一个脚印。
有红绸自树上脱落,落在雪地里格外明显,身着道袍的女修将它们一一捡起,神情很是可惜。
绪以灼想着,心意不被上天承认倒是好了,总好过被人亲自弃置。
她走上前去,问道:“今日庙祝可在?”
女修捧着虽湿漉漉,但整理得齐整的红绸抬头笑道:“庙祝应当在内殿,我带道友进去吧。”
“多谢。”绪以灼跟在她身后,来到内殿门外,听她小声通报,又听见庙祝衰老疲惫的让她进来的声音。
年轻女修将绪以灼送到后就走了,主殿内转眼又只剩下她与庙祝,一站一跪二人。
庙祝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,但能够看出那是一头枯草般毫无生机的白发。
“你心境坏了。”绪以灼道。
她摘下兜帽,与回过头的庙祝对上视线。
解下重剑放在一旁,绪以灼在庙祝身边空置的蒲团跪坐下,她脊背笔直,庙祝肉眼可见的身形佝偻。
若只是突破无望,何至于二十多年变成如此?绪以灼一眼看出庙祝道心已毁,已然没有多少时日了。
“易命术,可是用了?”庙祝语速很慢,像是光说话就要费尽力气。
“用了,又停下了。”绪以灼语气平淡,像是在说与己无关的事。
她注视着摆在神像位置的木盒,问道:“不知今日我是不是可以知道答案了。”
庙祝撑着身子艰难起身,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咳嗽了好一会儿。她步履蹒跚地走上前将木盒取了下来,又回到原位将其打开。
盒中是一根断作两截的姻缘绳。
“是祸因,”绪以灼重复着庙祝说过的话,“也是恶果。”
庙祝掩面咳嗽了一会儿,才虚弱道:“孟辙以此为易命之术的媒介,只消中术者对施术者情根深种,便可以此易命。”
“孟辙……”绪以灼慢慢想起了这个名字。
甘棠城传说中为了凡人殉情的妖修,外头那棵姻缘树的前身。
也是,《连理录》的作者。
“他为了度过即将到来的雷劫,寻祝师算得与其相合,又福缘深厚之人。那个女子正在甘棠城中,她的命格若为凡人,可封侯拜相,若入仙途,也可直指大乘,登临大道。”庙祝道。
但是在传说里,那个女子虽然寿终正寝,但最后也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,唯一为人称道的唯有她与妖修的姻缘。
“孟辙后悔了,但即便终止了易命术,她根基已坏,修不了道,也受不住天材地宝,老年时病痛缠身,死时并不安宁。”
就像君虞予她的那枚姻缘绳一样,绪以灼看不出盒子里的姻缘绳和普通的有什么不同。但能作为易命术的媒介,现今知道它该如何制作的,只怕只有庙祝一人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