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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的另一位主角,怜姑娘早已在午时醒来。

*

褚怜忍不住抬起手,抚上自己的脸颊,描摹眉眼。

失去视力的人,其他地方总是会比常人敏锐,比如听觉,比如触觉。褚怜可以听出不同的人的声音,也可以通过抚摸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己的模样。

这张脸明明没有变化,但褚怜却觉得与以往不一样了。

曾经总是空落落的心终于充盈起来。那不知由来何处的空缺,终于在如今被填上。

有人从背后拥住她,握住她的手笑道:“你若是摸花了妆,我又要为你重画一遍了。”

褚怜的一切凰宜都不假他人手,嫁衣为她所穿,妆容为她所画,每一只珠钗都是她亲手插入褚怜发间。

如果褚怜能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模样,就会发现她这一身装束与她第一次“嫁”给凰宜那会儿相仿,只不过嫁衣的每一根丝都来自修为最高深的蚕妖,上面的图案由妖族最好的绣师绣了多年,珠钗也是凰宜特地去人族地界寻来炼器师打造的法器。

不过褚怜没有在身上摸到羽族任何场合都会穿的羽衣时,就明了了凰宜的小心思。

褚怜回握凰宜的手,笑道:“你会不耐烦吗?”

“怎么会,养你一辈子都不嫌够。”凰宜刚见到褚怜时,她还是一个看上去最多十岁的小孩,哪怕时间过去这么久,凰宜对褚怜的心思早已变了质,那份对小辈的纵容却是永远不会变的。

大婚之日,褚怜解下了蒙眼的白纱,露出那双黯淡空洞的灰眸。

对上这双眼睛时,凰宜总觉得心像是被钝刀子慢慢割似的疼。

“为什么一定要记起来呢?”凰宜将褚怜拥入怀中,耳鬓厮磨,“不管在绍齐村,还是在罡风崖下,你经历的唯有痛苦。”

凰宜活了数千年,心性坚若磐石,是以在接受了那些记忆后,还能清醒地完成接下来的一切。可褚怜不一样,在她有记忆的人生中,竟是苦痛占了多数。在睡梦里消化记忆之时,她的眼角也总是溢出泪水。

凰宜不忍她记起这些。

可是——

“才不是,”褚怜认真反驳道,“有你的那些时光,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候!”

凰宜怔住。

“我一直追逐着那些记忆,原是我不想忘记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情。”褚怜拉着凰宜一同站起来,凑上前,在她下唇贴了贴,唇上胭脂交融一处。

“凰宜,”褚怜与她双手交握,“时辰将至,我们该去前殿举行婚礼了。”

千帆已过,当续前缘。

*

妖族数千年来就这么一位妖王,妖王此生也就办过这么一次婚礼,此次大婚无疑是全妖族的大事。

不仅寂梦乡内各族族长全部到场,隐居的老妖也被找出大半,连人族那边都请了些仙令府的修士过来。

不管怎么说,王后名义上还是隶属仙令府的修士。

距离太远飞舟不够快也不要紧,妖王陛下囤积了数千年,基本只往里拿没怎么往外取的私库多的是定位在凤凰宫的传送阵,只有是在南境的,一日内都被请到了现场。

而绪以灼这个充数用的“娘家人”,竟然也混了一个靠前的位置。婚宴极为热闹,大概这也是第一次仿若居于云端的妖王陛下纡尊降贵下到凡尘,起初宾客们还有些畏惧陛下的威视,后来见陛下满心满眼都放在王后身上,不知平易近人了多少,才慢慢放开来。

妖族婚宴,也少不了饮酒作乐。

绪以灼素来不习惯喝酒,加之她化形还不太稳定,生怕醉了后化为猫形,偷偷摸摸以果汁代酒,直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,才斟上半盏灵酒,对着两位新人遥遥举杯。

凰宜与绪以灼对上视线,拍了拍怜姑娘的手臂,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,便见怜姑娘同样回望过来,举杯回敬。

绪以灼一饮而尽后,起身离开。

凤凰宫主殿不可谓不恢宏,但宾客依旧多得快将其塞满,绪以灼离席不可避免要路过许多修士。妖修还好,自发地与人修保持距离,但仙令府那一边却有些修士认出了她。

听见有人叫自己绪道友,绪以灼还恍惚了一阵,有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可也是修真界的青年才俊,四十来年前的叩仙门上她也大出过风头。

有人上前拉拢,绪以灼含笑回绝,心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大概就得刀兵相见了。

花了比预计多得多的时间,绪以灼才成功离开主殿。

席上弥漫酒香花香,即便那般多人空气也不浑浊,只觉馥郁醉人。但脱身后绪以灼被微凉的夜风一吹,嗅到风中送来的草木香气,仍是觉得心旷神怡,好似被从一缸佳酿转移到一汪清泉中,整个人都通透了。

殿内欢声笑语不绝,殿外倒被衬托得孤清冷寂。

绪以灼看见了一盏灯。

一盏白纸糊成的灯,没有多余的修饰。灯罩挡住了夜风,烛火安稳地跳动。

它曾出现在清平镇的小巷中,出现在流连数次的幻境里,现在,它出现在一株梧桐树下。

绪以灼能感觉到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,她慢慢走过去。

她总是能如水一般温柔,却又屡屡似寒冰般冷厉。

水和冰本就是一物。

来到君虞身边,绪以灼酒意未散,索性挨着梧桐树坐下,一面吹风,一面仰头看向君虞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 ', ' '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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